孙泽华 辽东学院
摘要：随着朝鲜核试验的频繁进行，国际社会不断实施对朝经济制裁，引发东北亚地区局势动荡。朝鲜半岛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和舆论关注的热点，不仅中朝关系受到影响，也给辽宁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带来负面影响。2018年以来，朝鲜半岛形势突然转变，未来的发展具有不确定性，在当前国际局势下，中朝经贸合作能否从渐缓的朝鲜局势中获得发展机遇，围绕不属于国际制裁范围的农业、旅游、教育等领域探索合作与发展，重振地区经济等现实问题引人深思。
一、朝鲜半岛局势变化对中朝贸易的影响
（一）国际社会制裁对中朝贸易的负面影响
2000年至2015年，中朝贸易额从4.88 亿美元增长到54.3 亿美元，2013年，两国贸易额达到65亿美元，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同比增长10.4%。随着朝鲜核试验以及半岛核问题的升级，2014 年以后中朝经贸关系受到影响，进出口总额均有所下降。2017年全年中国与朝鲜双边贸易额50.6亿美元，同比下降10.5%，其中中国自朝鲜进口下降33%。辽宁边境城市丹东对朝贸易进出口总额占全国对朝进出口额的七成，丹东口岸对朝贸易的变化是中朝贸易的风向标。在国际社会对朝鲜制裁日益加深的大环境下，原来对朝贸易中占比最大的煤炭、水产品与劳动力进口等被列入制裁清单，对中朝贸易额、贸易结构与品种上造成较大的负面影响。2018年1-9月，丹东口岸对朝贸易值为60.6亿元，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59.2%。其中，进口值为3.2亿元，下降了91.9%；出口值为57.4亿元，下降47.9%。进口的主要商品为硅铁、钨矿砂及其精矿、电力；出口主要商品为农产品、纺织纱线、织物及制品、塑料制品。此外，教习头、神纸等商品的进口值增长较为显著；苹果、尿素等出口值增长较为显著。
（二）朝鲜半岛局势向好给中朝贸易带来的转机
1．中朝贸易降幅有所缓和
2018年以来，朝鲜半岛形势突然转好，中朝双方共同开创了高层交往的新历史，百日之内多次会晤，会晤成果不断显现。虽然中朝贸易水平仍处低谷，远逊于历史水平，但也出现了缓和的迹象。2018年9月份，丹东口岸对朝贸易值为8.1亿元，同比下降50.1%，环比下降4.6%，环比降幅有所缓和；其中进口值4625万元，环比增长6.4%；出口值7.6亿元，环比下降5.2%。进口主要商品为硅铁、钨矿砂及其精矿、电力，都呈现出涨势。出口主要商品为农产品、纺织纱线、织物及制品，有所下降，塑料制品出口呈现增长。
2．边境地区的投资吸引力有所改善
中朝关系的改善、半岛局势趋于稳定对辽宁边境城市丹东构成实质性利好。朝鲜宣布放弃核武，全力进行经济建设，让人们看到了辽宁边境地区的商机，吸引了投资者的眼球，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丹东新区的房价已出现明显上涨，原本多数滞销的楼盘，如今已全面复苏。在投资人士看来，如果联合国能够解除对朝鲜的经济制裁，新中朝鸭绿江大桥能够通车，那么丹东老城区的绝大多数物流业务都会转移到丹东新区，国内绝大多数对朝贸易都要在丹东新区进出关，这里无疑将是受到利好影响最大的地区，成为中朝贸易发展的热土。此外，丹东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消费水平不高，生活节奏不快，比较适合居住，前些年成为很多外地人置业养老的热门城市，但近几年由于半岛局势紧张，严重影响了外地人前往丹东购房。朝鲜半岛局势缓和后，很多投资者认为丹东的房地产“有戏”，尤其是丹东新区的楼盘最有潜力，吸引了很多外地人来丹东看房、买房，创下两天内房价涨幅57%的纪录。朝鲜半岛局势缓和使外界将目光聚焦丹东的房地产市场，但是很多投资者的投资热情真正转化成实际的投资行为尚需时日。
3．赴朝鲜旅游的中国游客逐渐增多
半岛安全形势改善对丹东的旅游业起到了提振作用。朝鲜由于其长期的封闭管理带有神秘色彩，很多人可能早就想去朝鲜看看，但受制于朝鲜半岛局势紧张等因素未能成行。当前朝鲜半岛局势缓和、旅游业是朝鲜未受到制裁的领域之一而得到朝鲜方面的重视，使游客认为现在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全。最近赴朝鲜旅游的中国游客逐渐增多，在每天往返于丹东和平壤之间的国际列车出发和抵达前后，平壤火车站前的停车场都会显得拥堵繁忙。全国各地赴朝旅游的兴趣大增，现在丹东到平壤的火车票非常紧俏，朝鲜新义州的半日游和1日游、赴朝4日游等多个项目早就被预订一空。赴朝旅游项目不仅给旅行社带来商机，也带动了住宿、餐饮等领域的发展，很多从业者都计划借这个机会扩大经营，原来冷淡的跨境商品体验、朝鲜特产销售等店铺也集中开业，重新热闹起来。
二、未来中朝经贸合作的关注点
（一）农业生产
从朝鲜当前面临的国内状况和国外环境看，朝鲜未来发展的首选是实施农业改革。一方面，朝鲜历史上经历多次自然灾害和经济制裁，粮荒是困扰朝鲜人民生活和国家发展的突出问题，也是影响朝鲜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发展现代农业，解决温饱问题将是朝鲜经济发展进入新时代的必然选择。另一方面，农业是朝鲜经济的一大支柱，朝鲜自2012年起推出农业体制改革，虽刺激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但朝鲜农业的科技创新水平仍普遍处于较低水平。金正恩访华期间参观了中国农业科学院国家农业科技创新园，这也反映了金正恩对中国在农业领域取得的科技创新成果的兴趣，印证了其推进朝鲜农业改革的决心。2018年8月，金正恩先后视察了延丰湖放养渔业事业所、云谷地区综合牧场，希望能科学地进行育种和饲养管理，提高现代化水平。中国农业发展的经验值得朝鲜学习借鉴，未来两国在农业生产管理、农业科技运用等领域有交流合作的潜力。
（二）基础设施建设
朝鲜长期集中财力物力发展核武和导弹，基础设施严重落后，而地区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就是修建基础设施，实现城市间的互联互通。金正恩访华时参观了北京市轨道交通指挥中心，朝韩已就连接并升级改造南北铁路和公路达成协议。金正恩在朝鲜劳动党第七次全国大会上作总结报告时，提出要致力于解决电力供应问题。2018年11月16日金正恩在审核朝鲜边境城市新义州市建设总体规划时，要求增加电力产量、保障自来水供应。种种迹象表面朝鲜未来必将优先进行公路、铁路、水电供应等基础设施建设，以破解其发展瓶颈。中国在轨道交通、供水供电等领域的投资和规划经验能为朝鲜提供借鉴，从这一角度来看，中朝两国有很强的契合度。
（三）旅游产业
面对经济制裁，朝鲜为了确保外部资本，对旅游业的发展显示出比以往更为积极的姿态。朝鲜旅游业由“宣传朝鲜”变为“创汇扶贫”，成为朝鲜增加外汇收入的重要渠道。金正恩高度重视发展旅游新业态，开放了8个行政区，设立了元山---金刚山国际旅游区，设定了2020年实现访朝游客数量突破200万人次的目标。2018年5 月，金正恩视察元山葛麻海岸旅游区建设情况，朝鲜计划把该地区建成国际海岸旅游区，把朝鲜旅游业提升到世界一流水平。元山葛麻机场已经改建完成，由军用机场改为民用机场，新建机场候机楼设施齐全，能够服务国内外游客，新建成的江界滑雪场等旅游项目也开门迎客。朝鲜未来的经济发展将以旅游为龙头，赚取更多外汇，促进特区相关产业发展。朝鲜自身旅游资源丰富，但基础设施、旅游接待人才等方面仍有较大欠缺，双方合作潜力巨大。
（四）文化交流
中朝双方一直很重视国家间的文化交流，尤其是艺术团体间的交流在两国的文化交流中所占的比重最高。2013年2月，朝鲜第三次核试之后，两国的文化交流几乎被中断，鲜有报道，中朝文化交流进入瓶颈期。虽然国家层面的文化交流被中断，但朝鲜还是积极争取与中国地方政府及民间团体进行交流。进行文化交流既是两国人民的共同愿望，也是加强两国人民互相了解和促进国际合作的一个媒介。随着朝鲜半岛局势的缓和，中朝两国有望在文化交流方面取得进展。
（五）金融投资
金正恩在2018年4月20日举行的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七届第三次全体会议上宣布，朝鲜停止核试验，全力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2018年，金正恩多次视察经济第一线，说明朝鲜正在积极地将发展重心转向经济建设。朝鲜金融市场发展的滞后以及金融信用等问题常常被人诟病，但是朝鲜要发展经济，必然要发展其金融市场。朝鲜于2011年和2015年分别制定和修改了企业法和商业银行法，允许通过个人金融筹措资金，明确了对银行存款予以保密和支付的义务。朝鲜金融市场已经开始发生变化，未来中国金融企业可适时进入。
（六）边境贸易
中朝原有很多合作建设的开发区和合作项目，受到朝鲜半岛局势的影响而停滞不前，随着朝鲜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转变，未来这些开发区的建设有望获得支持和推进。2018年11月16日，金正恩在审核指导朝鲜边境城市新义州市建设总体规划时表示，要将新义州市建设成为“公园城市”和名副其实的边境口岸城市，并要求必须在几年内取得成果。辽宁边境城市丹东可以利用自身与朝鲜新义州一江之隔的优势，充分发挥现有的边境经济合作区、中朝边境互市贸易区、威化岛和黄金坪合作区的作用，利用中国在开发区建设运营方面的优势和经验，借助朝鲜推进经济建设的机会，在边境区域试点，创造局部的有利营商环境，成为中朝贸易的重要通道。
三、未来中朝经济合作的模式选择
（一）开展农业科学技术合作
首先，中朝可以开展农业研究与项目合作。朝鲜科学院、朝鲜农业科学技术人员等在中国科学院短期研修、参加学术交流等活动中表现出对水稻、蘑菇养殖等实用农业技术的浓厚兴趣，说明这些是朝鲜目前重点推进的事业项目。我们可以举办学术会议、选派人员赴朝调研和考察等活动，促进中朝农业科技人员交流，在农作物育种和良种培育、农业高新技术等方面开展合作项目。其次，中朝可以在农业生产与加工方面开展合作。双方可以发挥各自的优势，合作种植生产。将中方的水稻、菌类、蔬菜、水果等农作物引入朝鲜，建立双方合作的种植基地，推广温室栽培等农业技术，利用朝鲜的土地和劳动力进行种植，既可以利用朝方的农业资源为中国农业发展服务，又能帮助朝方学习和掌握先进实用的农业技术。此外，依托中朝边境地区开展农产品加工业合作。中方可以利用产业、技术、市场信息等优势，对朝鲜的蔬菜、水果等特色经济作物进行有效加工，既可以丰富中朝两国农产品市场，又可以使朝鲜了解市场行情，按照市场需求和企业要求，提供受消费者欢迎的产品。
（二）在“一带一路”和亚投行框架下开展基础设施项目合作
我国“一带一路”倡议规划了中国周边外交的全覆盖，将朝鲜纳入“一带一路”沿线支点国家是实现“一带一路”不可或缺的一环。因为朝鲜是韩日联通中俄与欧亚的唯一陆上通道和重要枢纽，能够改善中日韩经贸战略对接的成本与实施效果，而且孤立朝鲜会增加地区的不安定性与国家间的隔阂。所以将朝鲜纳入到“一带一路”和亚投行中来，引导朝鲜参与东北亚区域合作，是有助于地区安全和发展的必然选择。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能够为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帮助，亚投行能够为朝鲜改善基础设施提供资金支持，朝鲜能够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有助于促进区域互联互通，可以说是多方受益的合作项目。以前进入朝鲜的中国企业大多都是中小企业，无力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开发建设，朝鲜半岛局势的不确定性也使很多企业望而却步。在“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合作项目将更有保障，能够获得多方支持，会增强企业的投资动力和参与热情，尤其是中国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装备制造相关产业可以凭借技术优势和地缘优势，改变产能过剩现状，以资本输出带动其他产业的输出，获得新的发展机遇。从长远来看，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高铁网，如果将目前丹东经朝鲜新义州至平壤的铁路和公路延至开城，进而与韩国的铁路和公路实现连通，将实现与朝鲜半岛的联通，东北将成为沟通东北亚的真正桥梁。辽宁边境地区可以利用自身的区位优势、完善的交通运输体系，实现纵贯东北东部，连通东北亚各国，成为连接朝鲜半岛及欧亚大陆最便捷的大通道，构建集海陆空运输于一体的区域联运体系，形成以东北亚为中心、辐射全世界的联运体系，创造一个新的国际区域经济增长点。
（三）合作发展跨境观光旅游
在国际制裁背景下，旅游业必将成为朝鲜发展经济的突破口。中朝边境地区是朝鲜对外开放的前沿地带，也是中朝经济合作的主要地区，可以考虑建立中朝旅游合作项目。一方面，中朝可以合作开发朝鲜岛屿，利用中国成熟的旅游区开发建设和经营管理经验，进行设计和运营，合理规划剧院、电影院、宾馆、百货商店等旅游服务设施，完善城市供电系统，解决自来水供应、供暖等问题，使旅游区达到国际标准。另一方面，朝鲜计划将旅游业作为振兴经济的主力，吸引各国游客赴朝旅游。但是，目前朝鲜半岛局势转好带来了赴朝旅游热，已经超出朝方的接待能力，出现游客集中、翻译和导游人员不足等问题。中朝旅游合作项目可以从帮助朝方设计旅游产品、培训旅游从业人员、规范旅游管理、旅游纪念品设计和生产等方面开展合作。待时机成熟，打通中国—朝鲜—韩国旅游，加强三方合作，未来随着日本、韩国、甚至朝鲜观光游客的加入，会使东北亚地区的跨境观光旅游人数急剧增长，跨境观光旅游合作值得期待。
（四）加强文化产业合作
中朝双方基于原有的文化交流基础，可以在专著和文学作品等出版物交换、举办文化界代表团访问交流活动、举办图片展览会、艺术品展览会、电影观赏会、舞蹈、音乐、杂技等艺术节等方面开展交流与合作。中朝还可以在影视作品制作、文化创意设计等领域开展合作。如利用朝鲜的自然风光，中国成熟的制作技术，合作拍摄电影、电视剧等文艺作品，共同创作优秀的文化作品。中国辽宁省丹东市举办的中朝经济贸易文化观光博览会、中朝文化展览馆等可以成为中朝文化交流的平台，扩大双方的合作机会。此外，辽宁边境地区的经济开发区、文化教育机构也可以成为朝方参观考察的对象，在此基础上，双方可以开展多样化的文化交流活动，如语言文化培训、经营管理人才培训等方面也有合作的潜力。中朝文化产业的发展还有广阔的开发空间，将会带动朝鲜及辽宁边境地区的经济增长。
（五）赴朝开展金融合作
朝鲜的金融业在先军政治时期被弱化，没有发挥其实际的经济功能。金正恩执政以后，朝鲜陆续引进“市场经济因素”，经济逐渐复苏，恢复金融体系正常运作，完善银行制度是未来朝鲜急需解决的课题。强化银行功能和金融业的作用对提升朝鲜金融信用、扩大金融交易规模有所助益。中国金融企业可先期进入朝鲜，通过机构申设、合资等方式，积极争取提早布局，在银行布点规划、银联、POS机等设备投入、银行产品设计和开发、互联网金融、信用体现建设等领域开展合作。另一方面，中国金融企业进入朝鲜市场，能够满足未来我国企业对朝贸易投资活动的金融需求，如提供财务顾问需求，帮助企业了解朝鲜的经济、社会等各方面的基本情况，寻找投资标的，进行资产资信评估等；帮助企业解决资金需求和资金出入境的便利需求，以及防范金融风险的需求。此外，中国金融企业可以与国际机构合作，在朝鲜重点发展的领域如铁路运输、煤炭矿业等基础设施和农业领域，提供融资服务，尽早介入，布局空白区域。
（六）重启和推进边境合作区建设
首先，争取国家支持，除联合国禁止的部分产品外，开展与朝鲜的正常对外贸易往来，特别是关乎民生的领域不应受到国际社会舆论的影响。其次，设立对朝协调机构，与相关组织和机构协商，在遵守国际规则和不影响国家经济安全的基础上，放宽辽宁边境地区对朝出口限制，服务和保护贸易主体，减轻对朝边贸企业负担，维护边贸企业利益。第三，通过国家的“一带一路”、辽宁自贸区、沿边开发开放试验区等战略规划，申请在中朝边境地区的鸭绿江区域设立中朝经济特区，争取对边境贸易的资金扶持，提高税收扶持和优惠力度。如设立中朝边境贸易发展专项资金，对边贸企业开拓国际市场提供财政支持，引进出口信用保险公司、股份制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为边贸企业创造多元化融资渠道，对特色企业、重点项目提供贷款优惠和风险防范，从而提高边境贸易经营规模，提升边贸企业竞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