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相互加征关税对中国相关产业的影响研究

关兵  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

摘要：2018年以来，美国在301调查项下对我国发起两轮加征关税措施。为做好应对工作，我国先后发起两轮关税反制措施，以反对美国保护主义和霸凌主义行为。本文梳理总结了中美两国加征关税清单的基本情况，分析了中美相互加征关税对我国相关产业的影响。研究表明，因加征关税引发的中美贸易摩擦将给我国经济带来一定的下行压力，外贸订单减少、进口成本增加、产业转移等现象将逐渐显现，对全球外资走向和价值链重构带来深远影响。随着中美贸易摩擦的长期化、常态化和复杂化，我国相关产业应做好积极应对，实现经济稳定持久发展。

   一、中美两国加征关税清单的基本情况

   （一）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清单基本情况

 第一轮500亿美元加征关税清单情况。 4月3日，美国公布对中国加征关税的500亿美元产品清单，涉及1333个税目，加征税率25%，重点针对中国制造2025的支持领域。6月15日，经过调整，美国公布对中国“新”500亿美元加征关税清单，涉及1102个税目，加征税率25%。清单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包括818个税目、约340亿美元商品（实际进口额325亿美元），全部来自于4月3日清单，主要包括交通设备、机电设备、仪器仪表、电气元器件等商品，自2018年7月6日起开始实施；第二部分包括284个税目、约160亿美元（实际进口额为140亿美元）商品，均为新增商品，主要包括石化产品、机电设备、金属制品等。8月7日，经过听证会后，美国公布了更新后的第二部分160亿美元清单，包含279个税目商品，实际进口额为136.2亿美元，自2018年8月23日起正式加征25%的关税。与6月15日清单相比较，删除了集装箱、浮动码头、显微镜玻片机等5个税号产品。

第二轮2000亿美元关税清单情况。7月11日，美国正式公布对中国额外2000亿美元加征关税清单，涉及6031个税目商品，加征税率为10%。除武器外，基本涵盖所有类别商品，增加最多的商品为机电产品、杂项制品、贱金属及制品、化工品等。按照2017年统计，上述商品实际进口额为1970亿美元。9月18日，经过听证会后，美国公布了更新后的2000亿美元的加税清单，涉及5734个税目商品，实际进口额为1887亿美元，于2018年9月24日起加征10%的关税，并计划于2019年1月1日起将税率提升至25%。与7月11日清单相比，删除了智能手表、蓝牙设备、部分纺织品和农产品等297个税目商品。

尚未加征关税清单情况。按照美国统计，2017年美国自中国进口额为5064亿美元，扣除第一、二批加征关税商品外，还有2715亿美元商品尚未加征关税，占美国全部进口额的比重为53.2%，主要是电子产品、纺织品、贱金属、轻工等与日常生活相关的工业品。其中，尚未加征关税的进口最大的五类商品为移动电话（445亿美元）、笔记本电脑（373亿美元）、玩具（122亿美元）、监听器（45.3亿美元）、游戏机（45亿美元）。

表1 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清单基本情况表

  （二）中国对美国加征关税清单基本情况

    第一轮500亿美元关税反制清单情况。4月4日，在美国第一轮关税措施公布10小时左右，中国宣布对原产于美国的大豆、汽车、化工品等106个税目商品加征25%的关税，涉及中国自美国实际进口额为481亿美元。在美国宣布对500亿美元清单调整后，中国于6月16日也公布了“新”清单，对美国659个税目商品加征25%的关税。其中，第一批大豆、汽车等545个税目商品自7月6日起开始实施；第二批化工品、医疗设备、能源产品等114个税目商品自8月23日起实施。与4月4日清单相比，增加了能源商品、水产品、乳制品等美国具有竞争优势的商品，以及改性乙醇、猪肉及副产品等对美国232措施加征关税的商品，删除了大型飞机。据统计，新清单保留了原清单中80%的商品。

第二轮2000亿美元关税反制清单情况。8月3日，中国宣布对美国5207个税目、约600亿美元的商品，分别加征25%、20%、10%和5%的关税。其中，25%关税清单涉及2493个税目商品，20%关税清单涉及1078个税目商品，10%关税清涉及974个税目商品，5%关税清单涉及662个税目商品。该清单基本涵盖了中国自美国进口的所有类别商品。9月18日，中国宣布自9月24日起对8月3日关税反制清单商品正式加征关税，对原来25%、20%的关税清单商品加征10%的关税，对原来10%、5%的关税清单商品加征5%的关税。

尚未加征关税清单情况。按照中国统计，2017年，中国自美国货物进口额为1539亿美元，扣除第一、二轮关税反制措施外，尚未加征关税的商品还有2646个税目商品，涉及中国自美国的进口额为468亿美元。

表2 中国对美国关税反制措施基本情况表

12月1日，G20峰会期间，中美两国同意停止升级关税等贸易限制措施，维持已有的10%关税不变，两国将争取在90天内达成协议。如果无法达成协议，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关税仍然有可能提升至25%。应该看到，中美之间已生效的加征关税措施任然存在并将持续下去，对我国经济和相关产业的影响也将逐渐显现。

二、中美相互加征关税对中国产业的影响

  （一）经济下行压力逐渐增加，外部发展环境受到制约

初步测算，如果美国对中国5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中国经济增速可能下降0.1个百分点，出口减少100亿美元；如果美国对中国20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中国经济增速将下降0.2-0.3个百分点，出口减少约220亿美元；如果美国对中国所有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中国经济增速将下降0.6%，出口减少约600亿美元。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美贸易摩擦必将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直接影响全球经济发展。IMF在最近发布的《国际经济展望》中，将2018-2019年全球经济增速预估下调了0.2个比分点，是自2016年以来首次下调全球经济前景预期。OECD在最新的《世界经济展望》中，将2019年的经济增长预期值下调0.2个百分点。全球经济不确定因素的增加，中国经济下行压力也将逐渐增加，企业面临的外部发展环境也将有所恶化。

（二）出口订单减少或转移，部分企业经营条件恶化

     美国采取的2500亿美元加征关税措施，基本涵盖中国所有产品。据测算，美国加征关税措施将对中国的机电产品、轻工产品、化工品等带来较大损失（见表3）。对美国市场依赖度较高的企业出口将逐渐减少，经营压力增加，部分订单将取消或转移。此外，中国对美国加征关税，也将导致部分企业的进口成本增加，利润空间被挤压，直接影响企业的正常运营。企业出口订单减少、产能压缩、成本增加将进一步影响中国的就业和劳动力价格。根据全球贸易分析模型（GTAP）的评估结果，美国对中国进口商品全面征税后，中国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的价格将下降5.9%。

表3  美国2500亿美元加税清单对中国相关产业带来的出口损失模拟结果

注：出口损失计算参考徐建伟教授《美拟对华2000亿美元产品征税，影响几何？》，以上计算数据均为最大损失额。

  （三）改变全球投资走向，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将面临重塑

中美贸易摩擦将对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合理布局以及全球资本的走向产生深远影响。

一方面，中美贸易摩擦的不确定性增加，加之中国生产要素成本的不断上升，将迫使部分投资加速转移至部分新兴经济体，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可能面临“去中国化”现象。另一方面，在中美贸易摩擦不断持续的情况下，中国企业对外投资，尤其是对高新技术领域的并购面临的阻力将不断增加。美国投资审议委员会（CFIUS）2018年以来至少向九宗外资收购美国企业的计划提出反对，这些交易大多集中在科技领域。在美国对外资监管日益收紧的情况下，2018年，中国对美国企业并购规模较2017年下降了近8成。未来一段时间，中国正在面临来自新兴经济体中低端产业替代、发达国家对高端产业打压的双重挑战。

  （四）部分产业“卡脖子”现象逐渐凸显

尽管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拥有世界上最完备的工业体系，但应该看到，在数控机床、芯片、碳纤维等部分高端设备、零部件和关键原材料领域仍频频面临“卡脖子”现象。其中，中国在集成电路生产设备及关键零部件、大型飞机和部分飞机零部件领域严重依赖美国进口。2018年以来，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的同时，在出口限制方面也动作不断：10月11日，美国能源部发布了《美国对中国民用核能合作框架》，对中国核技术采取出口禁令；11月19日，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BIS）出台一份历来最严格的技术出口管制方案，方案拟管制14项涉及国家安全和前沿科技的技术出口，包括人工智能、芯片、量子计算、机器人、面印和声纹技术等，主要是针对中国。如果关税措施扩展至出口管制领域，将对中国产业整体发展带来较大影响。

   三、政策建议

中美贸易摩擦的发生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政治渊源，只是不同时期表现和影响程度不

同。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不断提升，中美摩擦领域也将从贸易领域逐步扩展至科技、金融、人才、能源、外交、地缘政治等领域。此外，应该看到，美国正联合其他发达国家对中国补贴、国有企业、知识产权等体制机制问题提出挑战，一方面，通过在自贸协定中设定“毒丸”条款排挤中国；另一方面，通过WTO改革等途径加快制定国际经贸新规则，迫使中国“第二次门户开放”。因此，中美贸易摩擦将呈现长期化、常态化、复杂化的趋势，应做好长期应对准备。

（一）加大对实体经济的支持力度，有效应对中美贸易摩擦

跟踪中美贸易摩擦走向，及时提出应对措施。针对受损严重的产业，建立受损产业救济

机制，对确需支持的产业，应在财税金融等方面给予更大的支持力度；针对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较大的产品，通过适时调整出口退税等政策，稳定外贸增长和企业信心。在符合国际规则情况下，合理运用财政资金手段支持重点产业研发创新。依托“一带一路”倡议以及自由贸易区战略建设，加快开拓国际市场，促进出口多元化发展，减少对发达国家市场的依赖。

  （二）进一步降税降费，营造更加良好的营商环境

深化“营改增”改革，加大对制造业支持力度，推动增值税税率简并。适时降低企业所得税，扩大企业成本中允许税前扣除的项目范围，完善研发费用加计扣除等政策。将现有的优惠政策逐渐扩大至重点新兴产业。探索支持中小企业的财税政策，减轻中小企业负担，加大清理涉企非税收入及不合理收费，做好降低社会保险费率相关工作。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力度，适时降低进口关税，扩大投资领域开放，帮助企业充分利用好国内、国外两个市场，两种资源。

  （三）深化供给侧机构性改革，加快产业转型升级

对于资本、科技密集型产业，应加大自主创新力度，强化核心领域攻关，重点聚焦高端装备、关键零部件和原材料等领域以及关键领域“卡脖子”项目，稳固产业发展的基础和根本，加快培育新的竞争优势。顺应市场发展规律，加快传统产业技术改造和转型升级；对部分对生产要素较为敏感的“候鸟型”产业，应顺应全球价值链发展趋势，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在全球范围内合理布局资源，实现资源配置和生产效率最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