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粤港澳经贸深化合作与探讨

　　摘要：中美贸易摩擦的长期性和严峻性不仅会对广东省的出口贸易带来直接冲击，而且也会对香港的转口贸易和澳门的博彩产业发展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基于粤港澳在营商环境、高端智库和金融集聚三方面的突出优势，三地可以在现代产业体系构建、创新基础能力建设和开放型经济合作三个方向开展深度合作，推广成功的区域合作模式，从而提高我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制度性话语权。

紧密粤港澳合作关系、深化区域合作与融合是广东省“十三五”规划的重要内容。改革开放以来，广东省充分发挥毗邻港澳的独特优势，在产业结构与市场资源互补的基础上，实现了经济的腾飞。2019年2月18日，《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正式发布，其中特别强调了“深化内地与港澳合作，进一步提升粤港澳大湾区在国家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中的支撑引领作用”。如何抓住这次历史机遇，实现粤港澳合作共赢发展，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与此同时，面对日趋复杂的国际贸易竞争环境，有效发挥港澳通达国际市场的桥梁作用，对于实现广东省开放型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也具有积极的意义。

一、粤港两地与美国经贸关系发展历程与现状

中美两国自1979年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以来，双边贸易取得了飞速的发展。美国是广东省最重要的出口目的地，从表1可以看出，广东省对美出口额占其总出口比重始终保持在14%以上，双方贸易额从2000年的236.27亿美元，增加到2017年的1080.69亿美元，增长了4倍以上，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广东省对美出口的经济依赖度依然较高。自2000年以来，广东省对美进出口贸易一直处于贸易顺差地位，贸易顺差额除了在2009年、2013年和2016年略微下降以外，总体呈明显的增长趋势。但相比较于全国层面对美贸易顺差的数据，广东省对美贸易顺差额所占的比重却处于缓慢下降的趋势，近5年的数值则稳定在30～35%之间，说明了在中美经贸关系的发展历程中，广东省依然占据重要的地位。

根据香港政府统计处公布的数据显示，香港对美贸易始终处于贸易逆差地位。美国是香港的第二大出口目的地，但并非其主要的进口来源地。近5年来，香港对美进口额在277.4亿美元左右，占全港总进口额的比例也仅为5%左右的水平。总体而言，由于香港主要是服务型经济，本地制造业式微，转口贸易占整体出口的比重高达98%，因而香港商品贸易具有“大进大出”的特点。

表1                            历年对美进出口贸易情况

注：数据来源于《广东统计年鉴》以及《香港统计年刊》，其中香港对美贸易情况仅包括港产品进出口数据，不包括转口贸易数据。由于外贸体量、数据可得性原因，表格中未纳入澳门与美国的双边贸易数据。

二、中美贸易摩擦对粤港澳经贸深化合作的影响

（一）中美贸易摩擦给粤港澳经贸深化合作带来的挑战

2018年7月，美国特朗普政府正式对来自中国价值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25%关税，并试图视图拉拢日本、加拿大等国一起出击，发动了迄今为止经济史上规模最大的贸易摩擦。中美贸易摩擦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因而会对我国的经济形势造成了不利影响，也势必对粤港澳区域经济的发展带来严峻的挑战。

1. 广东出口贸易会受到直接冲击:广东省对外贸易依存度较高，遭遇的贸易摩擦量超过全国的1/3^[3]，而美国重启“301调查”、征收高额关税的举措势必增加广东企业的出口负担。根据广东省统计信息网的相关资料显示，2018年前三季度，在广东省的出口企业中，有50.1%的企业出口交货值出现下降，出口形势的恶化在一定程度上给全省工业经济的运行带来不确定性。当前，广东省积极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与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的产业结构由互利互补而逐渐转向为交叉竞争。从特朗普政府制裁中兴、调查华为的贸易手段来看，美国是有意打“科技战”的。中国则在农业、汽车和飞机等行业给予一定的反击，但从长期来看，这些措施无法对美国关键产业形成有效遏制。

2.香港转口贸易会受到间接拖累:中国与美国是互为对方的最大商品进出口贸易伙伴，持续的贸易纠纷肯定会间接影响到香港的转口贸易。贸易及物流业是香港四大支柱产业之一，为香港创造了20%以上的GDP。根据香港政府统计处提供的资料显示，在2017年所有来自中国转口货物中，经香港转口销往美国的货值达355亿美元，约占其中的12.5%。而经过香港转口销往中国内地的美国货物总值为93.6亿美元，约占所有来自美国转口货值的63.2%。由此可见在中美两国的经贸往来中，香港发挥着重要的中间人作用。因此，中美贸易纠纷的持续扩大会在一定程度上间接拖累香港的进出口贸易，其带来的可能后果是香港经济的增长步伐放缓到与2015年相似的温和水平。

3.澳门博彩产业会受到潜在影响:尽管澳门与美国的贸易体量较小，但是贸易纠纷问题牵一发动全身，中美贸易纠纷以及人民币贬值问题会对美资博企的竞投策略造成潜在的影响。目前，金沙中国、美高梅中国和永利澳门三家美资博企已占据澳门博彩产业半壁江山。此外，从政策面来看，由于新赌牌竞投的细节尚未公布，因而澳门博彩业的后续表现还有待观察。

（二）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粤港澳经贸深度合作的优势

改革开放以来，广东省特别是珠三角地区在与港澳地区进行经贸合作的过程中，实际上已探索出全球经济治理的“区域合作模式”，即首先完善自身的交通、电信等基础设施建设，充分发挥各地区比较优势，不断完善政策协调沟通机制，进而促进产业协同发展。随着广东自贸区、粤港澳大湾区的逐步建设和CEPA 协议的深入实施，“珠三角制造”正与“港澳服务”之间形成优势互动。因此，粤港澳三地之间开展经贸深度合作充分考虑了自身的经济基础和制度优势，其主要优势突出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营商环境优势：近年来，广东省在仲裁服务、国际投资、贸易通行规则等领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为外贸企业的经营者提供了高效、便利的营商环境。早在2015年2月，广东获批成为全国唯一一个企业投资项目清单管理试点省份。作为全球的金融、贸易中心之一，香港市场开放灵活，政府廉洁高效，法治健全完善，是广东企业“走出去”的最佳平台。而澳门的市场体系较为自由开放，这不仅有利于维护其博彩产业的发展，还为企业开展经贸活动营造了良好的营商环境。当前，澳门特区政府正着力培育会展展览、休闲旅游等新兴行业，不断推动澳门经济的多元化发展。

2.高端智库优势：中美贸易摩擦事关中国产业升级，而高素质人才对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保障作用。早在2015年，中山大学粤港澳发展研究院就已成功入选首批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单位。根据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公布的资料显示，2017年广东省的外国及港澳台人才总量、技能人才总量、高技能人才总量等三项人才指标均居全国第一。另一方面，港澳地区名校云集，国际商业网络发达，并长期与东盟、欧美密切合作，能够为中国内地贸易“反倾销”的争端解决提供强有力的专业化人才保障。在2018年QS世界大学排行榜中，中国香港共有4所高校跻身世界50强。香港金融人士熟悉海外市场投资业务，可以降低广东企业“走出去”的国际风险，而澳门专业化人才则在同葡语系国家的商贸合作方面具有一定的特色优势。

3.金融集聚优势：广东和香港具有明显的金融集聚优势，近年来，广东省以建设自贸区为契机，不断推动金融业发展壮大：来自广东省金融办的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底，广东自贸区已集聚各类金融机构及相关金融服务企业超5万家，该数量在全国所有自贸区中居首位。金融集聚优势正不断吸引着海内外高端人才来粤工作，推动着广东省的开放型经济向更高水平发展。另一方面，根据英国智库机构Z/Yen于2017年公布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显示，香港名列全球第三。在股票市场领域，尽管受英国公投脱欧、美国对华贸易摩擦等不利因素的影响，2018年港交所上市公司的总市值跌至29.9万亿港元，但仍是亚洲第三大证券市场。在银行业领域，约有七成的全球百家大银行在香港经营业务。

三、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粤港澳经贸深度合作的具体路径

近年来，随着中国、印度等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体系中地位的不断提高，以构建自贸区为主的区域合作主义逐渐成为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的基本方向。然而，在参与和维护全球经济体系的过程中，西方国家所谓“自由至上”的价值理念仍然掌握着较大的国际话语权^[8]，特别是美国特朗普政府推行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对全球经济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这就忽视了多边贸易体制中的开放性和包容性特征。当前，中美两国存在着贸易失衡问题，这是美国特朗普政府挑起贸易摩擦的直接原因。但从本质上来说，美国的目的在于遏制中国高科技的发展，阻止中国产业升级。因此，在应对中美贸易摩擦方面，粤港澳区域更加需要推动贸易高质量发展，基于三地在营商环境、高端智库和金融集聚三个领域的突出优势，可以在以下三个方面开展深度合作。

（一）建立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

1. 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为了增强粤港澳三地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应当不断优化制造业布局：就深圳和东莞而言，要继续在电子信息行业做大做强，致力打造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就珠海和佛山而言，则应当加快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推动当地的装备制造业朝着高端化、智能化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要积极支持香港探索“再工业化”的发展模式，不断加强大湾区内的产业分工协作，依托广州、深圳和香港的科研资源优势，加快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

2. 着力构建现代服务业：在服务业重点领域，粤港澳三地应当不断深化落实CEPA协定中的具体措施。鉴于在特朗普政府制造的贸易摩擦策略中，金融市场是重要的交锋领域。对此，应当努力支持香港打造大湾区绿色金融中心，加快推进深港金融市场互联互通和深澳特色金融合作，并努力完善金融风险防控体系。例如，在中小企业的信贷支持方面，尽管香港按证保险有限公司和工业及贸易署暂时未看到企业借贷额的大幅增加，但考虑到中美贸易纠纷的长期性，粤港澳三地政府应当未雨绸缪，采取审慎的借贷标准。

（二）致力打造世界级创新经济大湾区

     1.加强创新基础能力建设，不断优化区域创新环境：提高出口产品的科技含量、优化出口产业结构是应对国际贸易摩擦和争端的根本办法。对此，应当充分发挥粤港澳三地的高端智库优势，共同建设高水平的粤港澳协同创新平台，不断深化区域创新体制机制改革。同时支持粤港澳企业积极参与国际科技创新合作，设立联合创新专项资金，在出入境、工作、居住、物流等方面提供更加便利化的政策措施，鼓励相关高校及科研机构就重大项目开展跨境合作，着力提升科技成果转化能力。

2.创新金融服务体系：为推进粤港澳服务贸易自由化，三地应当考虑在业务准入、货币兑换和跨境支付等方面，为符合条件的港澳金融机构和外贸公司提供便利化服务。在外汇管理领域，广东自贸区可以考虑与港澳地区的金融机构之间开展跨境担保业务和投融资创新业务，解决外贸企业举借外债困难的问题，并合理引导海外投资者的参股行为，以提高本地金融市场交易的活跃度。此外，粤港澳三地可以探索建立粤港澳金融纠纷司法替代性解决机制，借鉴香港建立金融纠纷调解中心的经验，从而为金融消费者提供公平有效的纠纷解决渠道。

3.创新外贸企业权益保护机制：考虑到广东省外贸企业多为中小型企业，应对中美贸易摩擦的能力相对较弱。因此，粤港澳三地应当考虑建立“粤港澳外贸企业创新创业服务中心”，对贸易投资对象国的政策法规、用工条件和风俗文化等信息做好先期调研工作，以提供相应的信息咨询服务。同时密切关注出口商品尤其是钢材、纺织等行业商品的出口情况，及时提醒外贸企业经营者了解可能发生的贸易摩擦动态，并引导他们积极运用世贸规则维护其合法权益。

（三）构建开放型经济合作共同体

  1. 全面参与国际经贸合作：为了支持港澳全方位参与大湾区建设，三地应当建立长效协调机制，如跨境协商管治机制，并充分发挥大湾区内民间商会中的纽带作用。此外，人文交流对于国际经贸合作发挥着重要的示范作用。为了更好地开拓国际市场，应当充分发挥广东籍华侨华人的引路人角色，并注重营造一个吸引国际人才集聚的生态环境，完善相关优惠政策和保障措施。

2.为国际人才提供合作与交流平台：粤港澳企业在开展进出口贸易的过程中，面对美国特朗普政府刻意挑起的贸易争端，迫切需要大批高素质、外向型的国际商务谈判人才。考虑到粤港澳三地拥有众多知名的高校和科研机构，高端智库优势明显，因而可以考虑借鉴国外名校合作办学的成功经验，加快建设粤港澳人才合作示范区，将贸易谈判所需的关键知识和专业技能渗透到有关学科的教学内容当中，共同培育应对贸易摩擦所需要的专业谈判人才。与此同时，为了建立健全相关的国际人才实践平台，粤港澳三地的教育部门可以先行先试，共同制定有关国际商务谈判人才的引进规划。对此，可考虑推广珠海横琴的人才引进制度，从而吸引更多国际专业人才来粤港澳地区工作。

3.辐射带动泛珠三角区域发展：泛珠三角区域包括广东、广西和福建等内地九省区以及港澳特区，是“一带一路”有机衔接的重要承载区，在国家经济开放型发展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顺利开展，三地可以依托已建成通车的港珠澳大桥、广深港高铁等交通通道，不断促进泛珠三角区域经济要素流动和产业梯度转移，深化大湾区与中南地区和长江中游地区的经贸合作，从而更好地发挥粤港澳大湾区的经济辐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