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 宋建林 李雪 广西大学
摘要:我国在柬埔寨投资领域很广,国有企业主要集中在水电、公路等大型基础设施方面;民营企业主要涉及制衣(鞋)、旅游、房地产等领域,都易受政治经济局势的影响。2018年柬埔寨大选临近,我国重点建设领域与项目将会面临政局动荡、工人罢工、成本上升、NGO阻碍、国际制裁等潜在的影响。基于此,本文就加强中柬战略对接、减少柬埔寨承受的国际压力、促在柬埔寨中资企业审慎调整布局、提升中国在柬埔寨民间形象等方面提出了对策和建议。
1993年5月,柬埔寨在联合国的监督之下,举行了恢复君主立宪制的第一次全国大选,从此开启五年一届的柬埔寨多党竞争选举制。但是,该体制并非完全与西方民主制一致,如担任国家第一领导人的届数没有限制,其结果是大选获胜党派主席没有更迭的话,可以一直由该党派主席担任。2017年6月,柬埔寨第四届乡分区理事会选举结束后,因担忧主要反对党救国党可能赢得2018年7月的国会大选(以下简称“大选”),柬埔寨最高法院于2017年11月裁决解散救国党。由此,所产生的巨大政治冲击,以及外部来自西方和美国的干涉等,使柬埔寨国内政局动荡达到近年来的阈值。
一、中柬经贸关系现状
(一)中柬双边经贸增速快,柬埔寨对中国进口规模较大
2017年,中国已成为柬埔寨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进口来源地,中柬双边贸易额达57.91亿美元,同比增长21.7%,其中中国对柬埔寨出口额达47.84亿美元,进口额为10.08亿美元,保持较大规模的高速增长(见表1)。柬埔寨经济体量小、储蓄率低、投资能力差,国内物资匮乏,依托进口国际商品以满足国内需求,柬埔寨对中国的进口规模较大。同时,柬埔寨出口贸易以出口成衣、农产品为主,优势产品有限,柬埔寨出口规模较小。
表1 2013-2017年中国对柬埔寨进出口贸易额 单位:亿美元
年份 |
进出口总额 |
出口额 |
进口额 |
比去年同期增减(%) |
||
进出口 |
出口 |
进口 |
||||
2013 |
37.72 |
34.11 |
3.62 |
29% |
25.9% |
67.9% |
2014 |
37.57 |
32.74 |
4.83 |
-0.4% |
-4% |
32.7% |
2015 |
44.32 |
37.65 |
6.67 |
17.9% |
15% |
38% |
2016 |
47.59 |
39.29 |
8.30 |
7.4% |
4.4% |
24.5% |
2017 |
57.91 |
47.84 |
10.08 |
21.7% |
21.7% |
21.3% |
数据来源:Wind数据库。
(二)中国大力支持柬埔寨基础设施建设
2017年,中国已成为柬埔寨第一大投资来源地。目前,中资企业在柬已投产或在建8座水电站(见表2)和1座火电厂,均以建设—经营—移交(BOT)方式运营,所发电量占柬埔寨全国发电总量的70%。同时,柬埔寨高压线路近35%和农村中压电网近25%由中资电企投资建设,2017年柬埔寨约81.6%的村庄已通电,预计到2020年,柬埔寨将实现全线通电,这与中国的协助密切相关。公路基础设施方面,2017年8月,柬埔寨3号公路建设由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贷款,中国路桥承建,促柬埔寨交通便利。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东盟旅游与贸易互动关系研究”(项目编号:15AJY015)阶段性成果,并获得教育部长江学者和创新团队“中国—东盟区域发展“计划联合资助
表2 中国在柬埔寨投资的水电站项目
水电站 |
投资模式 |
建设状况 |
|
基里隆一级水电站 |
BOT方式 |
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投资建设,总库容919万立方米,装机容量1.2万千瓦,年发电量6419万千瓦时,总投资1942.86万美元,特许经营期30年。 |
2001年4月开工建设,2002年5月建成投产。 |
甘再水电站 |
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投资建设,包括PH1电站、PH2电站和坝后PH3电站。总库容6.813亿立方米,装机容量19.32万千瓦,年均发电4.98亿千瓦时,总投资3.4亿美元,特许经营期40年。 |
2007年9月开工建设,2011年12月建成投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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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隆3号水电站 |
中国国网新源电力投资公司投资建设,总装机18兆瓦,年均发电7668万千瓦时,总投资4710万美元,特许经营期30年。 |
2009年3月开工建设,2012年4月建成投产。 |
|
斯登沃代水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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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唐集团公司、云南国际经济技术合作公司和云南藤云西创投资实业有限公司投资建设,总装机120兆瓦,年均发电4.65亿千瓦时,特许经营期30年。 |
2009年11月开工建设,2012年底建成投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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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勒赛河下游水电站 |
中国华电集团投资建设,总装机338兆瓦,年均发电10.2亿千瓦时,特许经营期35年。 |
2010年4月开工建设,2014年6月建成投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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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岱水电站 |
中国重型机械总公司投资建设,总装机246兆瓦,年均发电8.49亿千瓦时,特许经营期37年。 |
2010年3月开工建设,2015年1月建成投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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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河下游2号水电站 |
柬埔寨最大的水电工程,中国(华能集团和云南澜沧江国际能源有限公司参与)、越南、柬埔寨三国联合投资建设(中国持股51%、柬王家集团占39%。越南EVN公司占11%),总装机400兆瓦,总投资近7.82亿美元,特许经营期45年。 |
2013年10月开工建设,2018年10月建成投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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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阿润水电站 |
中国国电集团公司投资建设,总投资4亿美元。 |
2015年2月,因NGO阴扰,项目暂停。 |
来源: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资料整理而得
(三)中柬金融合作不断深化,柬埔寨金融体系稍显脆弱
由于与欧美关系日趋紧张、铸币税损失,柬埔寨央行迫切追求“去美元化”。随着中柬跨境结算、人民币国际化等进程的推进,中柬金融合作潜力巨大。2017年9月,人民币与柬埔寨瑞尔银行间市场区域交易正式启动,目前有17家柬埔寨银行提供人民币清算业务,其中4家提供存款服务。加上互联网终端日渐普及,中国的支付宝、微信等第三方支付平台已经走进柬埔寨,为柬埔寨金融体系提供多元流动性。
但需要注意的是,柬埔寨中小发贷机构泛滥、个人信贷膨胀、金融监管不当、央行调控能力不足等问题,突显出柬埔寨金融体系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如柬埔寨中小规模金融机构资产价值仅商业银行的20%,但发贷规模却远超商业银行;柬埔寨高度美元化,央行货币政策的调控效果会受影响;柬埔寨国内第三方支付兴起,但监管尚需强化。
(四)中国对柬埔寨承包工程和劳务合作持续增长
2012年以来,我国在柬埔寨承包工程项目持续增长,外派劳务合作人数累计增加。截至2017年7月底,我国企业在柬埔寨签订承包工程合同额145.19亿美元,完成营业额93.58亿美元(见表3)。2017年1-7月,我国企业在柬埔寨新签承包工程合同额11.2亿美元,增长11.2%,完成营业额7.51亿美元。这些承包工程主要是水电、公路、桥梁等基础设施,以及学校、医院等援建的民生项目,其中,中企承建的公路里程占柬埔寨国道总里程的35%以上。
表3 中国在柬埔寨承包工程和劳务合作情况
年份 |
新签合同额 |
完成营业额 |
当年派出人数 |
年末在外人数 |
|
|
|
(亿美元) |
(人次) |
||
2012 |
25.05 |
18.25 |
3473 |
6247 |
|
2013 |
29.56 |
21.72 |
5672 |
6650 |
|
2014 |
31.09 |
14.31 |
5810 |
7125 |
|
2015 |
24.11 |
19.65 |
4872 |
7108 |
|
2016 |
24.18 |
12.14 |
4546 |
7884 |
|
2017(1-7月) |
11.2 |
7.51 |
— |
— |
|
资料来源: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资料整理而得
二、“大选”对中柬经贸关系的影响
(一)柬埔寨国内政党博弈加剧,面临国际制裁风险
柬埔寨商品出口结构单一,制衣(鞋)出口是其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且严重依赖欧美市场,占出口市场60%以上。美国、欧盟等给予柬埔寨类似普惠制的待遇,享有免关税和配额等优惠政策。2017年,柬埔寨国内政党博弈加剧,最终以主要反对党救国党被令解散告终。这可能导致柬埔寨与美欧国家关系恶化,引发美欧收回贸易优惠政策,甚至随着局势恶化,美欧可能实施更为严厉的制裁政策。一旦美欧政策实施相关经济制裁,柬埔寨对外贸易环境恶化,以制衣(鞋)为主的出口将遭受沉重打击,对我国在柬埔寨的制衣(鞋)企业造成经济损失。
(二)柬埔寨工会组织罢工受政局变动影响明显,推动中资企业成本上升
我国在柬埔寨拓展很大程度上依赖高层路线,很少“放低”姿态对话当地普通民众。柬埔寨工会组织力量较强,按照《劳工法》规定,当地工人可组织罢工活动,具有较强的谈判议价能力。罢工受政局变动影响明显,一般在“大选”前后会出现大规模罢工潮。2018年“大选”即将到来,柬埔寨国内政局斗争升级,已被解散的救国党有可能走向极端,再次组织更为激烈的罢工潮,这对于从事制衣(鞋)等劳动力密集型行业的中资企业可能造成重大经济损失。
图 SEQ 图 \* ARABIC \s 1 1 2011-2018年柬埔寨工人薪资变化(单位:美元)
同时,柬埔寨工人薪资逐年增长,劳动力成本不断攀升。2011年仅为61美元,2017年为170美元(见图1)。该数目已经超过缅甸79美元、老挝110美元、孟加拉67美元、斯里兰卡67美元、印度77美元、越南113美元、巴基斯坦134美元。劳动力成本上升削弱了柬埔寨制造业的竞争力,“大选”临近工人罢工潮将进一步推动工资上涨。
(三)NGO阻扰我国在柬埔寨的重点项目建设
我国在柬埔寨的项目建设,往往被一些当地NGO扣上“破坏生态环境”、“对当地居民的负面影响”,甚至“战略利益”的帽子。柬埔寨许多NGO有着与西方社会共同的价值观,并得到美欧国家长期资助和支持,甚至是美国发动“颜色革命”重要工具。因此,柬埔寨政府试图以法律的手段限制NGO的政治影响力。2015年7月,柬埔寨国会通过《协会与非政府组织法》,禁止非政府组织举行政治活动。但是受美欧等外国势力影响,该法律实际难以执行。我国支持柬埔寨政府的立场、政策,可能会成为NGO炒作、示威的重要议题。2015年柴阿润水电站项目因NGO等组织抗议示威搁置至今就是警示案例。
(四)柬埔寨政府财政赤字加剧,对中国经济依赖性进一步拉大
2017年,柬埔寨财政赤字不断攀升,预计2018年政府收入45.6亿美元,而政府支出将达60.38亿美元,同比增幅达15.2%,意味着其财政赤字不断扩大。究其原因,一方面为了团结和巩固执政党内部的选举力量,柬埔寨政府于2017年6月制定了每年两次提升军队和政府公务员工资的政策。另一方面是因为柬埔寨获得的国际援助逐年下降,而国内税收相对不变,即政府的收入在缩减。持续扩大的财政赤字削弱了柬埔寨的独立性和可持续性,使其对外经济依赖性强。如柬埔寨国内基础设施建设主要依赖于中国技术、资金支持,随着柬埔寨财政赤字的恶化,其对中国的经济依赖性进一步拉大。
三、中柬继续开展战略对接与合作的对策
(一)加强中柬战略对接,减少柬埔寨承受的国际压力,维护其国内政治稳定
中柬两国有着众多共同利益,柬埔寨是中国的可靠“盟友”,长期实施追随中国政策。我国在国际层面应采取外交手段支持柬埔寨,国内方面给予必要的经济援助,有助于减少柬埔寨承受的国际压力,维护其国内政治稳定。当前,“一带一路”倡议与柬埔寨“四角战略”高度契合,中柬在产能、经贸、金融领域合作频频。如共同开发建设中柬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为中柬经贸合作搭建了平台,促中资企业在柬埔寨发展;加强产能合作,以实现《中国制造2025》与柬埔寨《2015-2025工业发展计划》对接,促柬埔寨工业发展、产业结构转型,实现中柬经贸发展互利共赢。
(二)预警风险,促在柬埔寨中资企业审慎调整布局
我国在柬埔寨项目主要有两种应对风险模式:国有企业援助的重大项目受柬埔寨政治、法律、武装保护,民间投资项目主要依赖华人华侨社会网络保障。我国民营企业在柬埔寨投资相对集中于制衣(鞋)业、房地产业、旅游业等领域,容易受到政局变动的冲击。尤其是房地产等领域投资规模较大,周期长。此外,罢工潮、劳动力成本上升已削弱了柬埔寨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竞争优势,如果欧美对柬实施贸易制裁,柬埔寨制造业出口的政策优势亦将消失殆尽。应及时向在柬埔寨的中资企业预警风险,提示2018年“大选”前后,尽量避免追加投资,扩大生产。
(三)有效应对NGO的困扰,稳定重大投资项目
应对此类困扰首先是申明我方关切,尤其是可能因NGO阻扰而遭受损失的重大投资项目。其次,主动与柬埔当地寨话语权较强的NGO进行沟通,适当选择几家对我国友好的NGO加强合作,最大化地减少当地NGO和民众的猜疑与隔阂。接着,在熟悉当地NGO的运营模式之后,可考虑我国NGO在柬埔寨设立分支机构或者设立新的我方主导的NGO机构。这些组织所要发挥的功能不仅是与当地NGO对话的载体,也不囿于“做慈善事”,更不只是跟高层对话,而应该在公众参与、与政策面的衔接上扩展更广阔的空间,在一定的领域里建设更具有韧性与活力的公民社会体系,成为拉近与当地民众距离的一个有效机制。
(四)承担社会责任,提升中国在柬埔寨民间形象
第一,加强与当地社区的利益相关者打交道,深入调查民生、生态环境,尝试着以援助的方式解决当地的顽疾或问题,重视高效民生工程。第二,更多地倾听当地社区利益相关者的意见,先期开展公众咨询以及环境和社会影响的评估,对我国在柬埔寨项目的社会效益进行长期指标监控,注重环境和社会事务的具体实施和实效,而不仅限于提交报告和文件给柬埔寨政府监管部门。第三,我国在柬埔寨项目与当地社区的利益相关者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以当地社区民众的利益诉求为出发点,并结合我方利益而形成综合决策的“走出去”项目会更得民心。